上篇：对病句的理论认识

一 以往的研究

在过去，语言学家从语言学习和语言教学的角度提出并分析了大量的病句，他们不仅自己而且要求别人（比如教师、学生）对病句做以下几项工作：（一）确定一篇文 章（包括学生作文）中的某个句子是病句；（二）具体指出这个病句的错误在哪里；（三）改正这个错误；（四）说明改正的理由。举一个简单的例子：

（1）看完这部电影，我深深感到，作为一个中国青年，应该怎样做才能对祖国有贡献呢？

（1′）看完这部电影，我产生了一个问题：作为一个中国青年，应该怎样做才能对祖国有贡献呢？

例（1）是原文，是个病句，例（1′）是改作，是一个正常的句子。例（1） 只改了一处，就是把"我深深感到"改为"我产生了一个问题"。假设这是一个老师批改一个学生的作文，老师光这么改，不加说明，学生不一定知道原文有什么不 对，为什么要这么改。这种地方最好加一条批语说明一下：说"深深感到"的时候，总是对一件事有明确的看法，所以后头不能是疑问句。例如只能说"我深深感到 这个决定是正确的"，不能说"我深深感到这个决定是否正确"。原文"感到"后头跟的是疑问句，所以站不住。（参看朱德熙1983：123）

也有一些语言学家对病句作理论探讨。先看下面例子：

（2）*小王饭吃。（比较：小王吃饭）

（3）*小王喝饭。（比较：小王吃饭/小王喝水）

（4）*小王吃拖拉机。（比较：小王开拖拉机）

上面三个句子都是病句（括号里的相应的句子是正常的句子），但语言学家们对这些病句是不是语法学意义上的病句有争议。有两种看法：一些语言学家（例如宋玉柱1990、1991等）认为，例（2）的问题是语法问题，但例（3）的问题是词汇问题，例（4）的问题是逻辑问题。也有一些语言学家（例如郭绍虞1979，常敬宇1990等）认为例（2）、例（3）、例（4） 的问题都是语法问题。上述争议的背后隐藏着语言学家们对语法学的研究对象的看法的分歧。就句子而言，一些语言学家坚持认为语法学的研究对象就是句子的句法 结构，而不是句子的语义结构或语用结构，并且坚决主张把句子从相关语境中孤立出来加以研究。而另一些语言学家从三个平面理论出发，认为句子的句法结构、语 义结构和语用结构都是语法学的研究对象，其中一些语言学家同时还主张联系相关语境来研究句子。当然，对于这些语言学家来说，句子的句法结构、语义结构和语 用结构这些概念在他们那里并不是很清晰。

在我们看来，上述两派都没有能够提出充分的理由来说服对方。本文是同意后一派意见的，即认为上述三个病句的问题是语法问题（分别详见中篇第十节、中篇第六节、下篇第一节），但是我们还要进一步做下面的工作：指出这些语法病句的语法性质各不相同，对相关概念作出明确的界定。

本文打算在以往研究的基础上，根据我们对病句的认识（详见上篇第三至第五节），为汉语普通话病句建立一个新的分类体系，并举例加以说明①。